晨夕之間

一、搬家

褚冥漾突然從床上彈了起來，雙眼驚懼張大；胸膛劇烈起伏，坐了好一陣子之後，他才放鬆下來把臉藏在手掌之間。

「幸好、幸好是夢。」雖然萬般慶幸，但他內心總有一股不祥的預感揮之不去。

「轟隆！」巨大的聲響之後，地面劇烈震動，在褚冥漾抬頭察看的瞬間，他隱約看見屋頂和牆壁出現裂痕。

屋子要垮了的念頭一閃過腦海，褚冥漾就馬上穿牆而出，魂體最尾端剛脫離牆面，他背後的屋子就成為一片碎瓦礫堆。

「可惡，大半夜拆什麼房子啊？！」褚冥漾憤憤不平的抱怨著。

「欸？不對，如果是白天拆房子，我逃出來不就馬上魂飛魄散了。」

「等等，重點好像又錯了，這幢不是古蹟嗎？古蹟不是應該要保留下來嗎？怎麼會有人把古蹟拆掉？」

褚冥漾漂浮在半空中，焦慮的東飄飄西飄飄，還飄到那些拆除工人的旁邊去，但沒有任何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褚冥漾雖然身為遊蕩人間的鬼魂，但他還是喜歡找個地方窩著，只是上一秒還是他的寄居處的房子，已經變成眼前的廢墟。

好吧，反正他只是一隻遊魂，沒什麼需要收拾的，但看來必須要找下一個住處而已，沒什麼……不、找房子什麼的很麻煩啊。

褚冥漾頹喪地飄離原地，一飄三回頭，望著背後住了百年的房屋，滿是依依不捨……。

嗯？他有住百年那麼久嗎？算了，反正他也不記得多久總之就是很久，而且講百年感覺有種帥氣的颯爽感，

不過這次要找怎樣的房屋呢？畢竟是個要久居的地方總是要找個看得順眼、住得舒爽的，都已經是鬼魂了嘛──何苦虐待自己。

對於鬼魂來說，住處其實是很講究的。

第一、是要看居住地區的地氣，地氣要能和鬼魂的波長相合，不然就會發生鬼魂版的水土不服。

第二、要看屋子本身的格局，格局會影響採光和氣流進而產生磁場，有些磁場就不適合鬼魂存在，而大部分的古蹟不知道為什麼都很適合鬼魂寄宿。

最後、要看人氣，人氣太過旺盛的地區，會沖散鬼魂的氣息，讓鬼魂慢慢消散，所以褚冥漾原本的屋子就處在比較沒有人的郊區。

在內心複習了好幾遍鬼魂寄宿守則，褚冥漾才好不容易在瞎撞瞎闖的狀態下回到市區。

褚冥漾萬分不能理解，明明自己就是個可以穿牆的鬼魂，卻還老是迷路。

害他久久出一次門都得先往更深山裡闖好幾次才出的來，估計自己會成為千冬歲口中的宅鬼，絕對和交通不便有關係。

想到千冬歲，褚冥漾突然想起千冬歲上次來找他玩時，有說過那間房子撐不久了，叫褚冥漾有需要可以找他幫忙介紹房屋，仲介費什麼的找幾隻厲鬼給他玩玩就好。

想來千冬歲大概是預見了這個狀況吧，褚冥漾那時候好像就直接把手上剛抓到的厲鬼塞給他當預付款，現在應該是派上用場的時候了。

鑽進離自己最近的圖書館，等待電腦開機的時候，似乎還聽到門口有警衛的尖叫聲。

尖叫聲之後還傳來了重物落地的聲音，褚冥漾無奈地晃出去看了下，發現警衛就仰躺在地板上。

嘛──現代人越來越小氣了，不過就是借個電腦用用，也要大驚小怪。

殊不知在那警衛眼裡，只有透過螢幕青光在空氣中勾勒出的詭異輪廓，是個正常人都會被這副景象嚇到的。

好吧，往好的方面想，自己是收獲了悠閒上網的一個晚上，褚冥漾自我安慰地想著。

想想以前有好幾次都得趕在更多人出現前消失，畢竟嚇人沒什麼不好，把人嚇死自己就得背負那個因果了，褚冥漾不禁覺得當鬼也是很辛苦的啊。

登入了當初被千冬歲硬是教會的Skype，果不其然的發現自己唯一的好友千冬歲就掛在線上。

身為日本土生土長的狐妖，千冬歲也不遑多讓的被養成一隻動漫宅狐，據說好像還是知名大手，果然身為有實體的妖孽就是可以過得比較好。

當初還是他和他哥來台灣渡第N次蜜月，嗯……他哥也是狐妖，兄弟倆整整就是禍害人間的組合，不論是外貌還是賺錢手段。

自己當初絕對是當鬼當得太落魄，他們看不下去才特別關照的吧。

「晚安，好久不見，千冬歲在嗎？」可惡，褚冥漾甩了甩自己的手指，太久沒打字，他當初被訓練成的十指打字法已經退化成一指神功了。

「晚安，怎麼？漾漾你終於要換地方住了？」褚冥漾心情複雜的看著千冬歲的回應，只覺得被人家這麼一針見血的戳破真相真是各種彆扭。

「對……對啊，所以想說問問千冬歲有沒有什麼推薦的地方？」心情複雜歸複雜，不過為了住的地方，褚冥漾還是認命的繼續敲擊著鍵盤。

「果然，你等等……」

等待千冬歲回覆的空檔，褚冥漾又開始神遊，這年頭好的鬼屋真是不好找了，三天兩頭就有人來探險，不然就是有節目錄影。

每次看到那些節目靈媒說的煞有其事，他都開始懷疑是不是有什麼連鬼魂都看不到的鬼魂，怎麼有辦法把沒有的都說成有，實在很厲害。

最討厭的大概就是喜歡做各種引鬼的測試，你引鬼就引鬼，可是引了又不把人家送回去，他自己一個人也很快樂啊，不需要這樣送免費的室友啊。

更別說那些有可能都已經是神智不清只懂作惡的厲鬼了，害的褚冥漾還得自己把那些東西清理掉，不過間接來說還能飽餐一頓也不錯啦。

說到飽餐一頓，其實也就是鬼魂修練的方法，簡稱「鬼修」。

褚冥漾已經當孤魂野鬼當很久了，從很久以前還得躲著不被地府鬼差和道士、神父一類的抓到，到現在已經修練到幾乎沒有東西可以傷到自己。

其實他也是存在了很久之後，有一天為了救個看得到自己的人類，無意間吞噬了一個作惡多端的鬼魂，他才知道原來吞噬同類會讓鬼魂本身更強大。

反正那種作惡多端的傢伙，鬼差們都不太處理，他們也只是普通鬼魂留在地府工作所以才叫鬼差，比起那些厲鬼根本一點力量也沒有。

只能等著厲鬼真的傷天害理到個境界，被一道天雷劈到魂飛魄散，所以褚冥漾就養成了三不五時出門打打獵的習慣。

「……大概就這幾個吧。」

「不過你都住在亞洲地區這麼久了，我是建議你選最後一個換換口味到其他地區去，反正也就差在是鬼差還是死神而已。」

「而且那邊還有我哥的朋友可以關照你，你也就是隻鬼魂，懶得自己飛過去，就偷渡上飛機讓人類送你過去就好。」

「反正我們認識那麼久我還沒見過你有被什麼地界侷限的狀況，活著都沒有這麼好日子，現在當鬼了幹嘛不讓自己好過一點，而且年後我和哥……」

褚冥漾正在胡思亂想時，千冬歲已經劈哩啪啦的貼了一大串地點出來，也不等他看完，就接著開始洗腦他到歐洲去找他哥朋友，一個又一個理由把褚冥漾搞得頭昏腦脹。

「喔……那就聽你的吧……。」褚冥漾的鬼腦已經被螢幕上不停出現的文字給擠滿，根本就沒有仔細思考，只想趕快附和千冬歲讓他停下來。

「好，那就這樣，我去幫你聯絡，漾漾掰掰。」一看到自己目的達成，千冬歲不等他反應過來就馬上下線。

等到褚冥漾回過神來，千冬歲的名字已經呈現灰色的離線狀態，而他的一個就聽你的吧，就把他自己給賣到了十萬八千里遠的歐洲去了。

「尼瑪！這年頭連鬼魂都有人要坑！！」欲哭無淚的褚冥漾，最後就在腦海裡的彈幕無限刷著這句話的時候，灰溜溜的離開了這個以後會增加夜半電腦鬼傳說的圖書館。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