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夕之間

褚冥漾趴在書桌上，冰炎坐在他旁邊，拿著一整疊厚厚的A4紙翻閱著，刷刷的翻書聲，偶爾還會有按壓原子筆的喀嚓聲。

褚冥漾面前的桌曆，上面一連串的X記號，已經到了研討會交稿死線的前一週，至於研討會……則是倒數兩週時間。

冰炎在紙上摺了個角，然後拿著整疊紙往死魚般的褚冥漾頭上敲下去。

「你的PPT還沒弄好吧，還要準備預講不是嗎？」

「學長……我才剛改完論文而已。」褚冥漾哭喪著臉。

「所以我不是正在幫你看嗎？」冰炎瞇眼，大有褚冥漾敢在他幫忙看論文的時候偷懶就死定了的感覺。

褚冥漾一秒彈起來，打開簡報軟體乖乖弄起報告用的PPT，一邊弄還一邊喃喃自語，很自覺的練習上台的講稿。

看在他認真的份上，冰炎終於沒有在盯著他看，拿著整份論文，在房間裡走來走去的閱讀。

褚冥漾第一次看見冰炎這樣看稿的時候，也嚇了一跳，後來才知道這算是冰炎的小癖好之一，這種讓人搞不懂的怪癖，也算是冰炎難得像是普通人的地方。

至於冰炎手上那疊，當然就是整整一個多月的魔鬼訓練成果：完整的論文稿，目前只有冰炎完整看過，扇教授那邊還只有最近一次的進度。

「翁──翁──。」褚冥漾接起手機，「喂？」

「褚漾漾，你好大膽子，你自己說說看幾個月沒跟家裡聯絡了？」

「姊？」褚冥漾叫了出來，然後才注意到自己的音量太大，看了冰炎一眼，確定他沒有動靜之後，馬上拿著手機衝到陽台。

「姊，我不是每個星期都有交稿給你嗎？」

「所以呢？你就不用打電話跟媽聯絡？」

「我……我錯了。」忙論文忙到翻掉，褚冥漾幾乎就忘記了還要定時打電話回家，想到這裡就有點淡淡的羞愧。

「嘖！算了，看在你寫論文的份上原諒你，等等記得補一通電話回家。」

「好──我知道了。」褚冥漾估計是媽媽擔心到忍不住跟褚冥玥唸叨，才讓褚冥玥打電話過來警告他。

「褚漾漾﹐最近沒什麼特別的事吧？」褚冥玥的聲音突然變得有點悠遠。

「什麼特別的事？沒事啊？」

「你不會忘記了吧，已經五月了，再沒多久你們的畢業典禮就要到了。」

「我……」因為忙碌而拋到腦後的問題，被褚冥玥挖了出來，褚冥漾頓時說不出話。

「嗯？你不會是還沒想好吧，日記呢？」褚冥玥一秒猜到褚冥漾的狀況。

「我不知道、我、我日記都有好好寫不會漏掉的。」

「那你還擔心什麼？」褚冥玥質問。

「可是，這樣很不公平啊！」褚冥漾一手抓住衣角不停揉捏。「被忘記的人會很難過的吧。」

「所以呢？所以你就不難過嗎？」褚冥玥語氣轉為憤怒，「告訴你褚漾漾，我只關心我家弟弟會怎麼樣，其他的都不重要。」

「可、可是。」褚冥漾也不知道自己在糾結什麼，一時間想起只有一牆之隔的冰炎，冰炎會難過嗎？感覺好像不會，但又好像不太對。

「難道你要再一次逃到別的城市？」

「不會！」想起很久沒有撥出的某支電話，褚冥漾一秒回答。

「那不就行了，褚漾漾你已經做出決定了，就不要再猶豫不前，衛禹有來找過我問你的事情，我想這應該足以證明些什麼。」

「我……好。」

「好了，那我掛了，記得打電話回去。」

「嗯，姊掰掰。」

聽著掛掉電話後的嘟嘟聲，褚冥漾拿著電話站在陽台上發呆，潛意識裡滑動著電話簿，卻不小心撥出那支電話。

慌亂中來不及掛斷的通話已經傳出人聲：「冥漾是你嗎？」

「……我、我我是漾漾。」褚冥漾的聲音帶著一點顫抖。

「太好了終於聯絡上你了。」衛禹的聲音充滿活力，「怎麼樣，這兩年過得還好嗎？」

「我、我很好，我交到了好朋友。」

「真的嗎！下次帶他們回來台中玩啊，我也想跟冥漾的好朋友認識，他們一定都是非常好的人。」衛禹真誠地說著。

「嗯，他們人都很好，我……」褚冥漾想說點什麼卻又停頓下來。

「冥漾？」

「衛禹你當初有生氣嗎？」

「怎麼會生氣！啊，冥漾不跟我聯絡我是還蠻生氣的沒錯。」

「嘿嘿，」褚冥漾的聲音開始參雜一點哽咽的聲音，「那你難過嗎？」

「嗯……難過喔，應該是替漾漾難過吧，即使忘記了，漾漾也很努力地想要記起我不是嗎？」

「謝、謝謝你，衛禹。」褚冥漾的聲音完全帶上了鼻音，潛藏在心裡最深處的壓力正在慢慢釋放。

「冥漾要準備碩士論文發表了吧？早點去休息吧。」衛禹貼心地給褚冥漾找了理由掛掉電話。

「嗯、嗯嗯，掰。」

「冥漾要再聯絡我喔，掰掰。」

褚冥漾努力地吸著鼻子，仰頭望著滿天星斗，將心裡的澀意通通吞回肚子裡，他還沒準備好要面對這件事，再給他一點時間，一點點就好，他需要做好心理準備，跟這裡的一切，好好再見並期待再見。

褚冥漾的動靜，其實沒有瞞過冰炎，但他特意離開房間去到陽台說話的舉動，讓冰炎很清楚這是必須迴避，屬於褚冥漾隱私的部分。

但為什麼他就是有種事態正在失控的直覺，感覺好像不知道這一部份的褚冥漾，就會失去他一樣。

褚冥漾在陽台站了多久，他就看著他的背影多久。

最後實在忍不住，冰炎直接出去把人拖回來扔進浴室裡，5月的深夜還是很涼的，研討會近在眼前還敢在外面站那麼久，是不想畢業了嗎？

用不了多久的時間，褚冥漾就洗好了，他一邊擦著頭髮一邊說：「學長，我洗好囉。」

「嗯……。」冰炎反射性地應聲，抬起頭後才覺得不妙。

那一滴滴從褚冥漾脖頸滑落的水珠，加上稍有點透明的白色T恤，冰炎吞嚥了下口水，才發現自己渾身的燥熱，趕緊衝進浴室裡讓冷水給自己降溫。

但剛讓褚冥漾使用過的浴室，蒸氣繚繞，有了起頭的慾望，讓冰炎忍不住腦補褚冥漾在浴室裡的畫面。

「……該死！」迎頭而下的冷水，沒有澆熄他滿腹的慾望，反而讓他下腹的分身硬到發痛。

想著一牆之隔外的褚冥漾，冰炎下意識將手覆上自己的慾望，套弄的過程中，冰炎忍不住佩服自己，居然能夠天天與褚冥漾同床，還壓抑住把人撲倒的慾望。

「褚，嗯──啊哈……。」冰炎低聲喘息，用冷水洗掉手上沾著的白濁液體。

休息了一陣子之後，才將頭上傾瀉而下的水流轉為熱水，然後微閉上雙目，緩緩地坐入浴缸中，浸泡於熱水之中。

熱氣縈繞，冰炎沒有注意到浴室門正在緩緩闔上。

褚冥漾關上門之後，雙腳癱軟直接跪坐在浴室門外，手上還拿著本來要給冰炎換上的睡衣，雙頰紅到像是要熟透一般冒出熱氣。

畢竟都是男生，有時候給洗澡的對方遞個忘記的東西，根本習以為常，聽其他在外合租的同學說，有些更不在意的人還會直接裸著出來。

只是他沒有想過，開門之後會直面那樣的情景，冰炎站在浴缸裡半倚靠著牆，右手就在雙腿間舒緩著慾望。

在瀕臨高潮時，冰炎微微仰頭，展露出脖頸的線條帶著一絲性感，過程中的呻吟與最後的低聲喘息，完全直擊褚冥漾的心臟。

如果不是理智尚存，他幾乎就要衝進去撲倒冰炎，緊咬住下唇的疼痛，讓他恢復行動力，顫抖的手把冰炎隔絕在浴室裡。

強裝鎮定地把冰炎的衣服留在沙發上，褚冥漾迅速地關掉電腦，把自己用棉被包起來埋進床舖裡，不想再去思考，也無法再思考，剛剛那一瞬間自己腦海裡閃過的念頭……

「……好想被他擁抱。」

隔天醒來，褚冥漾沒有在自己隔壁看到應該同床的冰炎，心裡忍不住鬆了口氣。

但當他收拾東西，在沙發茶几上看到那疊已經閱讀完畢，還細心地用紅藍綠筆做上各種標記的論文，以及旁邊仰躺在沙發上，一隻手臂橫遮著眼睛沉睡的冰炎，心裡瞬間被感動充滿，忘記了那一點尷尬。

冒著上課遲到的風險，褚冥漾小心地給冰炎蓋上毛毯，然後到樓下店裡做點簡單的三明治，還熱了一杯牛奶用保溫杯裝起來，接著用托盤把東西都端到樓上來，同時留下了小紙條：「謝謝學長，請享用愛心早餐OV<。」

果不其然，到達教室後台上的教授已經開始講課，遲到的褚冥漾被念了一下，才被放行進入教室，但即使如此，褚冥漾臉上還是掛著笑容。

這讓千冬歲他們覺得他一定是趕論文趕到發瘋了，彼此交換了眼神，決定等等一定要想辦法讓褚冥漾恢復正常。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