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夕之間

事實上，回到店裡的冰炎工作上也有點分心，從千冬歲說他已經查到那傢伙的身份開始，他就忍不住想要趕快打烊去研究資料。

雖然那天算是把人趕走了，但是那傢伙的態度，讓冰炎有種直覺，他一定會再來找褚冥漾，在這之前他必須要做好準備。

還有褚冥漾的態度也讓他很在意，但畢竟都是成年人了，即使還是學生，但冰炎總是覺得不好太過插手褚冥漾的事情。

想了許久，冰炎難得決定要提早一小時打烊，而那一小時，就是要用來研究千冬歲Mail來的資料。

冰炎其實做過許多猜測，但真正打開信件後，其實有點詫異，雖然好像有點跡象，畢竟文學月講座當天對方就是來參加心理系的活動。

資料上白紙黑字寫著：「安地爾‧阿希斯。年紀不明。職業不明。」

「曾經是心理醫生耶呂的助手，但耶呂醫生因為擅自實驗違法的心理治療方式，被抓後判處幾年徒刑，目前尚在服刑中。」

「安地爾因為助手身份，在審判過程中表示對於違法治療方式並不清楚，所以並沒有太重的刑罰。」

「耶呂和安地爾曾經為某地區學校的特約心理輔導師，褚冥漾有可能因此與安地爾有所接觸……」

看完資料後，冰炎沉默了許久，習慣性的用食指敲擊吧檯，老實說，他想不出來有什麼原因會讓褚冥漾在以前就學時期被送去做心理輔導。

對褚冥漾的感想一直都是可愛又有點迷糊的小動物，對於關係好的人底線放得很低，雖然心裡會有低潮的時候，但基本不太給人惹麻煩。

冰炎忍不住說出心裡的想法，「……就算有麻煩我也可以替他處裡下來。」

「學長？」褚冥漾卻恰好在這時候下樓來，看了周圍確定沒有人在場，腦海裡不停刷過學長壞掉啦，居然在打烊的店裡自言自語，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冰炎看他的臉就知道他在腦殘，理所當然的一巴，「給我閉腦。」

「對不起，我閉腦。」褚冥漾抱住後腦勺，甚至想著要不要再躲回樓上去。

冰炎卻突然拿出手沖咖啡壺，接著小心挑選著適量的咖啡豆磨成咖啡粉，在濾杯上放好濾紙倒進咖啡粉，接著巧妙的動用手腕環形注水。

整個過程中，一開始褚冥漾還能腦殘，最後他卻好像沉澱下來一般，安靜的看著冰炎的所有動作。

冰炎的手很大，手指很修長，幾次被他牽著手的經驗，都讓褚冥漾有種安心的感覺，他曾經偷偷問過賽塔，冰炎為什麼會煮咖啡。

記得賽塔那次卡了許久，但找不到一個比較適合的詞語去形容，直到今天，褚冥漾突然覺得面前的冰炎，像是在進行一種儀式，透過煮咖啡的過程，讓自己與自己的思緒對話。

接著冰炎少有的對咖啡進行加工，一般他只喝不加糖不加奶的咖啡，今天他不只加入了牛奶，做了一杯拿鐵，還親手打奶泡，在拿鐵上面加了一個心型拉花。

練習過很多次拉花的褚冥漾，一眼就看出冰炎對於手腕的控制，比自己要好上許多，如果不是冰炎平常沒有耐心弄，不然應該可以弄出很多精緻的拉花圖形吧。

褚冥漾還沒回神的時候，冰炎直接將那杯拿鐵塞入褚冥漾手中，「拿著！」

「可是學長我不能喝咖啡啊。」褚冥漾以為冰炎忘記了，所以才提醒他。

「廢話！不然我叫你拿著幹嘛。」冰炎瞪了他一眼，又繼續拿出其他東西。

那是一個像是薰香台的東西，但是比一般常見的尺寸要大，冰炎放上店裡用剩的咖啡渣，然後點火讓它燃燒，接著在上面又架上了鐵架，擺上小型的牛奶鍋，倒入約一杯量的牛奶。

褚冥漾這才明白過來，他幾乎每天一杯的咖啡香牛奶到底是怎麼來的，手上的拿鐵和正在燃燒的咖啡渣，讓空曠的店裡又瀰漫起滿室的咖啡香。

不算濃烈的味道，卻讓褚冥漾有種醉意。

燒滾的牛奶開始啵啵冒泡，冰炎拿起牛奶鍋倒進馬克杯裡，正當褚冥漾以為冰炎要把馬克杯遞過來的時候，冰炎拿出常用的可可粉與新型篩片，牛奶上迅速的覆上一層咖啡色的心形圖樣。

兩杯帶著心形圖樣的飲料，讓褚冥漾的心臟突然開始狂跳，他想起來之前有一天，冰炎就是在這樣無人的店裡，將他的唇印上自己的馬克杯。

恍然之間，兩個杯子已經對調，喝了一口拿鐵的冰炎，皺了下眉頭，他果然還是不適應這樣奶香味十足的咖啡。

「你還在等什麼？快喝。」冰炎瞪了褚冥漾一眼。

「咳、咳咳咳。」褚冥漾下意識聽話動作，結果就被滾燙的牛奶嗆了一下，一下子嘴邊都是嗆出來的牛奶。

「你這白癡！」冰炎本來是想用牛奶讓褚冥漾情緒穩定下來，好進行問話，卻沒想到會是這樣。

上前把褚冥漾手裡的杯子拿下來，還塞了幾張衛生紙到他手裡，接著捏住他的下巴說：「張開嘴，我看一下。」

褚冥漾再一次聽話的動作，看他這樣乖巧的模樣，嘴角還有白色液體，瞬間觸動了冰炎最深的心思。

理智尚存的冰炎，克制住自己想要直接舔乾淨的衝動，只是伸手把褚冥漾嘴邊的牛奶漬抹下來，然後放進自己嘴裡。

「學、學長。」褚冥漾幾乎目瞪口呆的看著冰炎的動作。

冰炎慢條斯理地舔完自己手指，然後嫌棄的看了褚冥漾說：「嘖！快上去洗乾淨。」

褚冥漾腦袋裡被冰炎剛剛近乎誘惑的動作給占滿，雙頰突然紅了起來，連爬帶滾趕緊逃到樓上去。

冰炎沒有漏看褚冥漾臉紅的瞬間，雖然是預計之外的計畫，但還是讓他提前收穫了一點福利。

用著冷水清洗剛剛用過的器材時，他再一次重複提醒自己務必要有耐心，小動物是很有警覺性的，要慢慢的、慢慢的讓他在這個野獸巢穴裡放下戒備，不過提前預支一些小小的福利是不錯的。

從這點來看，褚冥漾確實沒有理解錯誤，煮咖啡對冰炎來說確實是一種儀式，也確實是對自己對話的過程，只是內容不是他想像中那樣高大上就是了。

※

褚冥漾洗好澡走出浴室之後，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剛的牛奶，他總覺得身上還有一點奶香味，忍不住拉著衣袖聞來聞去。

冰炎坐在沙發上，挑著眉看著他的動作說：「你這又是在幹嘛？沒洗乾淨？」

「我洗乾淨了！」褚冥漾一秒反應。

「喔──」洗乾淨了……是邀請他可以開吃了嗎？

褚冥漾抖了一下，為何他覺得冰炎的語氣充滿了不懷好意，感覺好像自己快要被吃掉的樣子，乾笑了幾下後，本來想要逃到書桌那邊，就被冰炎攔了下來。

「等等，這邊坐著。」冰炎打開電腦，叫出褚冥漾的論文檔案，褚冥漾這才反應過來冰炎正在用他的筆電。

「學長？」

「嘖，老太婆跟阿利今天都給我打過電話。」冰炎想到他們在電話裡的口氣，就忍不住冒青筋。「說什麼我竟然讓你交出這樣的東西，真是太失職了。」

褚冥漾感受到冰炎語氣裡的怒火，連冰炎叫扇教授的方式都沒有質疑，只敢小心地開口：「所以……？」

「褚，你準備好要魔鬼訓練了嗎？」冰炎說出的話，讓褚冥漾想起上次冰炎說要魔鬼訓練時，把他弄得有多慘，雖然他很想搖頭說還沒準備好，但冰炎怎麼可能讓他有逃避的機會。

接著，從當天晚上開始，冰炎就拿著褚冥漾數十條的中英文參考文獻，一條條跟他討論，文章的論述重點、論述方法，有什麼可以引用到他的論文裡的？有什麼可以作為他的論述佐證的。

同一時間，褚冥漾自己的論文論述，也必須一次次的接受質問，為什麼這樣寫？這樣的論述邏輯可以幫助闡述研究題目嗎？這樣闡述的方式有表現出研究題目的獨特性嗎？

如果以為這過程只發生在不用工作的時候就太天真了，冰炎當然不是這麼簡單的，只要褚冥漾進櫃台拿托盤要上餐，冰炎就會馬上塞個問題給他，他拿托盤回來的時候就要順便回答。

讓褚冥漾常常恨不得把一步路，走成一里路，賽塔還在旁邊笑著看戲，完全沒有要幫忙解圍的意思。

到後來，褚冥漾居然覺得去學校上課簡直是天堂，被扇教授慘電也不算什麼，同班同學拿他調侃時，他還覺得對方簡直太天真，教授再可怕，也絕對沒有人會比魔鬼紅眼兔還要可怕！

一天二十四小時，扣除睡覺和上課，有誰能一直電你，還電得你心服口服，當然只有冰炎可以啊！他都快要被電成受虐狂了有沒有，一看到冰炎腦海就下意識浮出論文的內容。

「漾漾……你還好嗎？」千冬歲趁著中午他們一起吃飯的時候慰問了一下，畢竟褚冥漾一臉心已死的樣子，實在是太明顯了。

「我、我沒事。」褚冥漾乾笑。

「漾漾又騙人。」喵喵拿著叉子捲起義大利麵順便指著褚冥漾。

「唉呦，不是啦，你們冷靜。」看到千冬歲和萊恩已經一左一右，準備架住自己，讓喵喵、莉莉亞進行拷問，褚冥漾馬上投降。

「所以哩？我們不太懂笨蛋的邏輯，所以講清楚。」莉莉亞咬牙切齒的說著。

褚冥漾這傢伙實在讓他們放心不下，現在所有人都分秒必爭地在拚論文，就這傢伙還要讓大家分出心力去好好照顧。

「扇教授和阿利學長好像有跟學長聯絡過……然後我就被學長抓住一對一魔鬼訓練了。」褚冥漾說完之後，被所有人賞了一個活該的表情，千冬歲還一臉他們早該如此地點頭。

「漾漾真好，喵喵也好想被冰炎學長一對一教學。」喵喵眼睛幾乎要飄出愛心。

「嘖，傻人有傻福罷了。」

「漾漾加油。」塞飯糰。

但是當褚冥漾說完他這幾天的生活之後，其他人馬上就轉變了剛剛的態度，統一口徑說：「漾漾，你保重。」

一副就是請他安心上路的表情啊欸，這樣沒有同學愛真的沒有問題嗎？說好的友情呢？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