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夕之間

「奇怪，今天學長怎麼這麼早就打烊了？」褚冥漾看了手錶好幾次，確定現在是晚上六點十分，還沒有到打烊的時間。

陪著褚冥漾回來的千冬歲實際上有點失望，他在課堂上收到夏碎的簡訊，提早知道了冰炎好像會有什麼動作，所以本來還打算要留在店裡看戲，看來冰炎是打算在二樓進行計畫。

千冬歲慎重地拍拍褚冥漾說：「漾漾，不要大意地上吧，我們等著你的消息。」

褚冥漾一頭霧水的看著千冬歲，總覺得千冬歲的語氣好像有點扼腕，背脊一陣發涼，突然有種詭異的直覺，讓他有點想要逃跑，不要走上樓去。

最後褚冥漾還是推開二樓的門：「我回來了。」

「歡迎回來。」

「嚇！」褚冥漾脫完鞋子才注意到二樓不一樣的擺設，「這是怎麼回事？」

褚冥漾的反應讓冰炎有點挫敗，但還是回應說：「你的論文應該已經差不多了，這陣子你也辛苦了，之後又要研討會、口試、畢業流程，你大概沒什麼空檔，想說趁今天替你慶祝一下。」

「欸──」褚冥漾這時候才真正感覺到驚喜，二樓本來擺放茶几的地方被撤開了，放上一組兩人的餐桌組，還鋪上桌巾。

特意調暗的燈光，讓桌上的燭火特別閃耀，仔細擺盤的餐點已經上桌，主餐是他喜歡的五分熟肋眼牛排，前菜的沙拉已經淋上他鍾愛的油醋醬，高腳杯裡，已經倒進剔透的飲料。

「學長……」褚冥漾覺得自己再一次被冰炎的仔細與貼心感動。

冰炎看見褚冥漾感動的樣子，勾起嘴角將他帶到椅子前坐下，自己則坐到對面的位置，舉起高腳杯輕晃示意褚冥漾也跟著舉杯。

「咚。」玻璃清脆的撞擊聲後，兩人都飲了一口，褚冥漾又被感動了一次，很少人知道他其實偏好帶有酸度的水果酒，沒想到冰炎居然發現了。

兩人仔細的品用餐點，過程中並沒有太多對話，而是一次次的眼神交會，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還是其他，褚冥漾覺得自己的身體逐漸發熱。

主餐和前菜吃完之後，褚冥漾本來以為就此結束，還打算幫冰炎一起收拾桌面，卻被冰炎阻止，要他在這裡等著就好。

過了一下子，被端上桌的是甜點和另一杯飲料，褚冥漾覺得自己已經有點迷茫，看著冰炎就開始傻笑，冰炎也不在意，只是貼心得先把甜點勺放到褚冥漾手裡。

「臨時沒有那麼多材料，甜點是提拉米蘇，至於飲料……等你喝了再說。」

「……好。」反應稍微慢了一點，但褚冥漾還是聽懂了冰炎的話。

剛把一勺提拉米蘇放進嘴裡，突然想起這種甜點好像有其他引申含意，只是腦袋已經幾乎打結，嘴裡的甜點反射性的讓他笑瞇了眼，「好吃。」

「嗯。」冰炎沒有準備自己的份，只是拿著自己的高腳杯細細啜飲。

不大的提拉米蘇很快就被褚冥漾完食，拿起特別被冰炎端上來的飲料喝了一口，那瞬間，一層層的味道在嘴裡蔓延，褚冥漾摀著嘴，表情滿是驚喜。

在燭火下，冰炎的表情特別柔軟，「我以前學過一陣子的調酒，這是我特別為你準備的……星夜下的告白。」

星夜下的告白……褚冥漾一開始還笑著喝下了第二口，但下一秒終於反應過來，瞪大雙眼看著面前的冰炎，臉上的笑容已經不見蹤跡。

冰炎走到褚冥漾身邊，拿走他手裡的酒杯，執起他的左手，輕輕在無名指在烙下一吻。

褚冥漾呆愣地看著冰炎一系列動作，直到冰炎說出：「跟我在一起吧。」才終於清醒過來，他咬住下唇，眼神裡帶著茫然無措。

「我……」褚冥漾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會面臨被告白的場面，即使曾經見過冰炎偷吻自己的杯子；即使看到過冰炎喊著自己名字自瀆，但他總想裝作沒事一樣，因為他不能也不應該回應。

可是……褚冥漾看著面前的冰炎，心裡卻不停有聲音在告訴他：答應他、答應面前的人。

冰炎把話說出口後，已經沒有了之前的忐忑，剩下就是看褚冥漾的回覆，只是他沒有想過褚冥漾會是這樣的反應。

褚冥漾的雙眼映滿痛苦，接著一滴滴淚珠滑落，但他又揚起燦爛的笑容，讓冰炎無法分辨他真正的想法。

「學長……對不起，可以、可以再給我一點時間嗎？如、如果六月之後你還願意、到時候換我……」褚冥漾將自己整個人縮在椅子上，依稀還呢喃著些什麼，「現在不可以的，不可以。」

冰炎雖然不懂褚冥漾為何而如此痛苦，但他輕輕抱上褚冥漾，在他的髮旋上留下一吻，「褚，別怕，我等你，我等你，所以……」

所以不要這麼折磨自己，不要哭得這麼讓他心疼。

從那天之後，褚冥漾和冰炎的相處隱約有了變化，有點小默契，還有點親近，但他們都清楚，彼此還在等待更進一步的契機。

※

「Atlantis大學文學院第X屆研討會即將開始，請大家盡快入坐。」

坐在國際會議廳裡，褚冥漾難得的一身正裝，在預備席裡，他是少有的碩二生，依照論文主題的不同，他們三人分成一組，三人都講完之後，會由評論人進行講評並進入Q&A時間。

他們文學院的畢業規定裡，有特別加上論文在研討會上的發表分數平均必須超過一定數字，才發邀請給口試委員。

所以從一早開始，褚冥漾就緊張的不行，幾乎連東西都吃不下，還是冰炎硬是壓著他喝了幾口粥。

「請論文發表者上台。」

褚冥漾僵著身體，幾乎像是在踢正步一般移動，到台上講台時，覺得自己幾乎要喘不過氣來，卻在那一瞬間，看到了台下觀眾區那個明顯的紅白身影。

幾乎要衝到喉嚨的心臟瞬間平穩落地，他緩緩打開麥克風：

「主持人、各位評審、各位同學，大家好，我是論文發表者褚冥漾，我的論文題目是……」

很多事情一旦有了個好開頭，後面也就簡單了許多，即使面對兇殘的Q&A時間褚冥漾也很順利的應付下來，心理還偷偷拿冰炎的問題跟他們做比較，馬上就覺得冰炎還是比較可怕。

他們是最後一輪的發表者，閉幕致詞結束後，被研究生當作大魔王的研討會也宣告結束，這次負責收齊評審分數表的阿利在離開前，還對褚冥漾眨眨眼睛。

正當褚冥漾他們還在幫助學弟妹收拾場地時，他特意調動鈴聲的手機發出收到Mail的提示音，在所有人屏氣凝神中，褚冥漾點開信件。

褚冥漾環視所有圍著他的人，緩緩開口：「扇教授說……我可以準備論文口試了。」

現場靜默了幾秒後，馬上傳出劇烈的歡呼聲，一群人撲上褚冥漾，在他身上又搓又揉，美其名曰恭喜他，但還有一部份是想為自己的論文蹭點好運。

「走，漾漾慶祝慶祝！」喵喵興奮大吼。

「叮咚。」使用率很少的門鈴突然響了起來，冰炎下樓開門，卻被滿身酒氣的褚冥漾抱了滿懷，只好盯著送他回來的千冬歲他們。

「呃……漾漾可以準備口試了，所以我們就去慶祝一下，然後……」千冬歲難得也有說話不流暢的時候，尷尬的推了下眼鏡後說：「麻煩冰炎學長了。」

一說完，他們一群人馬上跑得不見蹤影，讓冰炎自己一個面對醉醺醺的褚冥漾。

冰炎挑眉，最後還是彎腰抱起褚冥漾，總覺得這動作已經越來越熟練了。

褚冥漾醉了其實也不太鬧，就是安靜的坐在那邊，然後瞅著人傻笑，有時候還會特別黏人，比如現在。

「褚，我去拿毛巾給你擦擦，你先放開。」

「……嘿嘿。」褚冥漾完全不理冰炎，應是抱著他不放，還蹭了幾下。

冰炎扶著額角，不知該拿這醉鬼怎麼辦，最後直接扛進浴室裡巴光，然後用熱水沖一沖了事。

至於過程中，有沒有一些擦槍走火的過程，一臉饜足的冰炎大概可以證明些什麼，當然故意不幫彼此套上衣服，正大光明的蹭福利什麼的，當然不可少。

「啊──」一早醒來，看見面前的肉色，褚冥漾反射性地尖叫。

「啪！」冰炎不耐煩的給他後腦勺一巴，「吵死了。」

「……是學長啊。」褚冥漾發現不是他想像中的「醉後一夜情」就又放心的睡回去，完全沒有意識到兩人光裸著交纏在一起。

這下已經清醒的冰炎，不知道該開心褚冥漾的信任，還是該生氣他的粗神經。

最後洩憤似的在他脖子後方留下痕跡作為報復，然後再帶著看好戲的心情，任由後來清醒的褚冥漾穿著圓領T恤毫無所覺的出門。

「漾漾……」千冬歲再一次面臨尷尬場面，到底他該不該提醒好友注意野獸，還是該昧著良心看好戲。

「怎麼了？」褚冥漾絲毫沒有察覺好友的掙扎。

「喵喵知道，漾漾昨天過得很刺激吧！」喵喵不在意的直球攻擊。

「刺激？研討會是緊張沒錯。」褚冥漾完全會錯意。

「嘖！笨蛋。」莉莉亞翻了白眼，從包包中掏出鏡子遞給褚冥漾，「你照一下大概後面這個位置。」

褚冥漾雖然很困惑，但還是照著指示用鏡子照了一下，這才注意到他脖子後面，印著一個吻痕……馬上一秒熟透，摀著臉想把自己藏起來。

「冰炎學長都沒有提醒你嗎？」千冬歲雖然問了，但想來冰炎應該想做這種類似宣示地盤的動作很久了，怎麼可能提醒褚冥漾。

「原來冰炎學長這麼熱情啊。」喵喵一臉羨慕的戳戳褚冥漾。

「蠢死了，吶借你用一下。」莉莉亞熟練地掏出遮瑕膏，馬上被其他人注目。「你、你們什麼眼神啊！」

「喔──」他們的眼神故意在萊恩和莉莉亞之間徘徊，馬上又誕生一個熟透的人，喵喵還在旁邊想要偷抹一下莉莉亞的脖頸，看是不是也這麼激烈。

萊恩則一點也不在意，作為戀人間的親密舉動，這沒什麼好隱藏的，雖然這方面莉莉亞比較害羞。

所以這一天褚冥漾，都摀著脖子上課，因為舉動太奇怪，還被一些上課老師關心是不是晚上睡落枕，讓他都只能乾笑應付。

心裡早就一遍遍的在偷罵冰炎，不是說好會等他嘛！不要跟他說這只是先收利息！等他回去他就要……就要、也不敢怎麼辦，魔鬼紅眼兔太可怕了QAQ。

在他們不遠處，安地爾正坐在背對他們的位置，「呵呵，看來你過得很快樂啊，白陵家的孩子。」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