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夕之間

當褚冥漾和所有工作人員道別並離開校門時，已經是深夜12點多了，走沒幾步路，疲憊感讓他很想直接倒地熟睡，完全是靠意志力在移動腳步。

「叭叭。」寧靜深夜裡的喇叭聲特別清晰，褚冥漾這才注意到一直緩慢行駛在他身邊的一輛汽車。

冰炎直接開門探出頭來：「褚，上車。」

「咦？！學長！」褚冥漾驚訝之餘還有些欣喜，這種被人接送的感覺。

「快點上車，你以為現在幾點了。」

「喔喔！好！」褚冥漾回過神來趕緊跳上車。

「累了，就瞇一下，等等到家馬上洗個澡，就去睡覺。」冰炎邊說邊順勢替褚冥漾扣好安全帶。

「謝謝學長。」褚冥漾笑瞇著眼的臉龐，遮掩不了疲憊的神情。

雖然學校到店裡只有短短幾分鐘路程，但看褚冥漾這幾天忙到翻掉的樣子，加上今天都11點多了還沒看到人影，在家裡坐立難安的一陣子之後，冰炎就乾脆開著車出門來等人。

沒多久就開回店裡了，冰炎本想在門口放褚冥漾下車，但沒想到就瞇這幾秒的時間，他已經完全進入熟睡狀態，冰炎沒辦法只好先去把車停好，之後直接公主抱將人抱出車子。

平地基本沒什麼問題，但看到那個往二樓的樓梯，冰炎還是忍不住慶幸自己平常有在鍛鍊，不然還真的沒辦法把一個男人給抱上去。

接著問題又來了，依冰炎自己的習慣絕對不可能沒洗澡就上床，但褚冥漾完全沒有要清醒的意思……，本來還考慮把他扔在沙發上睡，只是幾秒後，冰炎很清楚認知到──他捨不得。

 冰炎思索之後，決定硬著頭皮給褚冥漾換睡衣，還特地用臉盆裝來熱水，打算用毛巾稍微替他擦一下。

冰炎嚴肅著一張臉，開始脫下褚冥漾的衣服，幸好他穿的是比較容易穿脫的服裝，只是當剩下一件小內內時，冰炎心裡面不停對自己喊話。

──我只是怕他這樣睡不舒服，我很認真嚴肅、我、嘶……這腰、不行、不行。

「嗯──」褚冥漾這時突然哼聲並翻了個身。

冰炎原本就注目在腰上，纖細白皙的腰就在冰炎面前扭動，讓他直接倒抽了一口氣，當雙手忍不住握上褚冥漾的細腰時，冰炎幾乎可以聽見內心滿足的嘆息聲，然而下一秒，他馬上清醒過來。

冰炎用更加迅速的動作，匆匆給褚冥漾擦拭完身體套上睡衣，扔上床後還仔細地用棉被裹好，然後自己捧著臉盆進到浴室裡。

看著眼前這盆給褚冥漾使用的擦澡水……他忍住想要把臉浸泡進去的衝動，迅速的倒進馬桶裡處理掉，然後望向下身已經勃發的慾望……

好了，這下他終於知道他對這隻滾進店裡的小松鼠有什麼想法了。

「嘟嘟、嘟嘟、嘟嘟嘟。」一早鈴聲響起。

「嗚──蛋糕啊──噢、痛！」熟睡的褚冥漾，本來正追逐著跟人等大的蛋糕，然後後腦杓一陣疼痛，就從美好的夢境裡醒來了。

甦醒過來的褚冥漾，還不明所以的抱著棉被坐在床上，已經幫他按掉手機鬧鐘的冰炎見狀挑起眉，又用力地讓自己的右手和褚冥漾的後腦勺親密接觸。

「醒了沒？」

「醒、醒了。」褚冥漾雙眼含淚的看著施加暴行的冰炎。

「有意見？」冰炎語氣越發低沉，讓褚冥漾覺得他的怒氣幾乎化成火焰。

褚冥漾嚇得趕緊用力搖頭，然後跳下床，迅速的從衣櫃裡拿出今天活動開幕要穿的正裝，衝進浴室裡盥洗。

冰炎趁著褚冥漾進去換洗的時候，下樓去弄了點果醬吐司然後用外帶盒裝起來，提著東西上來時，正好褚冥漾已經在整理背包要出門去了。

「早餐記得吃完，我下午會送咖啡過去，記得來接。」

「喔喔喔！學長你人真好，」褚冥漾開心地接下外帶盒，然後突然問起：「學長昨天我自己換衣服的嗎？我總覺得我好像喝醉一樣，昨晚的記憶居然只到上車後閉上眼，呃……」

一聽到褚冥漾提起昨天晚上，冰炎勾起不懷好意的笑容，讓褚冥漾寒毛直豎，連原本還沒講完的話都吞回肚子裡。

冰炎卻沒有放過他，特地貼在褚冥漾耳邊低語：「昨天你睡太死，是我親手幫你擦澡、換衣服。」

我親手幫你擦澡換衣服。

幫你擦澡換衣服。

擦澡換衣服。

褚冥漾被這個答案震撼到連魂都飛了，提著外帶盒、拎起背包，瞬間就衝出門去，連自己怎麼到達所辦簽名報到的都不知道，只剩下腦海裡不停閃過的畫面──冰炎那個邪魅的笑容。

甚至覺得冰炎對著低聲講話的那隻耳朵，從剛剛就帶著灼熱的溫度，還不時有氣息噴過的麻癢錯覺。

以後褚冥漾就會清楚了解到，冰炎的那個笑容還有更好的解釋，叫做『欲、求、不、滿』。

※

Atlantis學院的文學月活動在上午10鐘準時開幕，長官致詞、文學月活動介紹、校際文學比賽頒獎、剪綵儀式，所有流程正好到12點整結束，讓所有參加開幕的人享用茶點，至於他們工作人員……當然是苦逼的去準備下午的活動啊，午茶餐點收拾的這種小事就交給大學部的學弟妹了。

緊接著就是下午的文學大咖講座，從12點半開始報到後，褚冥漾就一直在活動地點的樓梯口重複以下對話。

「你好，參加文學月活動嗎？請問報名序號是？」

「47號是嗎？麻煩請到第二桌完成報到手續。」

「啊？不記得序號是嗎？不知道有沒有收到我們的通知MAIL或簡訊呢？通知訊息內都有附上序號喔。」

「不好意思，這邊是文學月的活動報到處，心理系的活動請到對面會議廳裡面報到喔。」

是的，作為Atlantis所舉辦的活動，基本都具有學術界的指標性，參加人數通常不不會太少，所以一旦有兩個系所的活動位置相鄰沒有避開，就會加重活動引導人員的作業負擔。

褚冥漾趁著空檔瞪著對面心理系的活動海報，真是氣死人了，校內明明還有其他演講廳，幹嘛特地來國際大樓跟他們文學院擠啊！害他要多講好多話，還要保持禮貌的笑容。

好吧，有一部分只是他對心理系有某種遷怒式的厭惡，所以才特別不爽。

「漾漾！」千冬歲的聲音從報到桌傳來。

「對不起，我錯了，我專心工作。」褚冥漾趕緊回神注意電梯動向。

因為邀請的與會嘉賓提前抵達，阿利和文學院主任鏡教授先去迎接嘉賓，順便帶他們參觀文學院大樓，同時也展示近幾年的教學成果。

「逼逼，10樓迎賓組注意。」

褚冥漾拿起腰側的對講機並通話。「迎賓組收到，請說。」

「與會嘉賓已抵達國際大樓1樓等待電梯，請準備接待。」

「迎賓組收到。」

收起對講機後，褚冥漾趁著指引的空檔，跟報到桌的千冬歲示意準備迎接嘉賓，讓他們接待組的人員就定位。

對，Atlantis學院就是這樣財大氣粗，校內活動居然配備有對講機供工作人員使用，而且對講範圍是整個校區，一路從校門口、停車場到國際大樓的1樓與10樓，都有相應組別的組長持有對講機。

「叮，十樓到了。」電梯響起抵達的語音，所有10樓的工作人員都忍不住挺起胸膛。

「各位老師，這邊請。」阿利所先出了電梯，站到側邊指引方向。

「嗯──好、好好。」

這邊基本沒有褚冥漾什麼事，主要就是阿利和鏡教授陪著大咖老師們進行報到，然後進入會場，他只要微笑並注意一般參加民眾的指引就好。

但是……近距離看到這麼多厲害的老師，褚冥漾都覺得自己要爆發迷弟的小宇宙了，只是一想到自己還有工作在身，只好含淚克制自己的衝動。

還好下一秒又有另一部電梯抵達，他剛好可以把注意力都放到指引的任務上，將文學月的參加者都指引到相應的報到桌。

空檔之餘，他又忍不住瞄向對面心理系的活動場地，這次他完全沒有憤怒的感覺，反而是瞬間刷白了臉，身軀忍不住顫抖。

剛剛那瞬間，他看到了夢靨中的藍色捲髮，以及一個充滿惡意的笑容，而那個令他恐懼的傢伙，還特意用口型說：

『你逃不了的。』

「……褚？」

怎麼辦那傢伙來了。

「褚？」

那傢伙來了。

「褚！」

來了！

「啪！」後腦杓突然襲來熟悉的疼痛，褚冥漾反射性抱頭哀號，正要轉身怒瞪兇手，就發現冰炎抱胸站在那裡。

「呃……嗨，學長。」褚冥漾訥訥的說。

「嗨屁！」冰炎憤怒的又一巴，「今天早上叫你要來幫我拿咖啡你忘了！手機勒？！」

如果不是剛好在校門口有看到他們文學院的人，這幾袋裝咖啡的保溫袋是要怎麼提上來。

「呃、呃……我好像、忘了帶手機，嘿嘿。」褚冥漾尷尬的乾笑，早上太混亂了啊，他怎麼還會記得要拿手機，怪他囉？

「你這白癡，不怪你怪誰！」接著又是一巴。

「嗚嗚，我錯了。」

雖然看到褚冥漾可憐的模樣有點心軟，但冰炎還是忽略他，直接去跟千冬歲結算咖啡的費用，和討論回收事宜。

「對了，褚，剛剛怎麼了。」

「剛剛？」千冬歲想了一下搖搖頭說：「沒發生什麼特別的事啊，除了剛剛嘉賓入場他有點激動，估計那些老師們都有注意到漾漾炙熱的迷弟眼神。」

「嘖！」想到褚冥漾用炙熱的眼神看別人，冰炎心裡有種不舒服的感覺，但回想起剛剛褚冥漾的臉色，冰炎還是忍住想要爆走的情緒。

雖然沒注意到什麼意義，千冬歲還是觀察了一下褚冥漾，確實發現他臉色不對勁的蒼白，而且指引方向的手，明顯有些顫抖。

想了一下，千冬歲還是把漾漾叫來：「漾漾，你身體不舒服？」

「沒有啊？怎麼了嗎？」被叫過來的褚冥漾一頭霧水。

「嗯？」千冬歲想起記憶裡褚冥漾曾經發高燒還粗神經的沒有發現，乾脆自己伸手摸了他的額頭。

「怎麼樣？」冰炎雖然覺得千冬歲的手很礙眼，不過還是褚冥漾的事為優先。

「什麼啦？學長和千冬歲到底怎麼了。」褚冥漾困惑的來回看著他們兩個。

千冬歲又摸了下自己額頭，點點頭說：「沒事，溫度正常。」至於冰炎剛剛的殺人目光，等等就記到小本本裡，晚上跟夏碎分享。

既然不是身體問題，冰炎乾脆直接問當事人：「你剛剛怎麼了？」

「我？」褚冥漾故作困惑，但千冬歲和冰炎還是捕捉到他眼底的那一點遲疑，兩人交換了眼神：

我來套話。

我去問玥姊。

成交。

暫時還無法動作的冰炎，直接了當地對褚冥漾下達指令，「嘖，活動結束後我來接你，順便回收保溫袋。」

甚至離開前還不忘給褚冥漾一巴，當作褚冥漾讓他擔心的費用。

褚冥漾哭喪著臉看著千冬歲：「我哪裡惹到學長了？QAQ」

「……大概哪裡都惹到了。」千冬歲推了下眼鏡。

雖然不明所以，但褚冥漾還釋回說：「我我我給他賠禮？！」

「……」千冬歲的眼鏡反射出寓意深長的光芒，嚇得褚冥漾趕緊跳開。

不過他不知道千冬歲心裡想的是──按照冰炎學長剛剛的視線，賠禮大概只能以身相許了吧。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