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夕之間

「叮、鈴、鈴鈴。」

「歡、」賽塔還沒講完歡迎詞，就被衝進店裡的褚冥漾嚇到。「漾漾？」

注意到賽塔的語調不對，冰炎也從櫃檯後面探頭，「褚？」

「我……」褚冥漾抓緊背包背帶，轉頭望向店外後，又像是嚇到一樣全身一震，然後來回張望店裡店外，遲疑了許久之後，又衝了出去。

冰炎緊皺眉頭，馬上脫下圍裙對賽塔說：「賽塔店裡先交給你了，我出去看看。」

「好的，放心交給我就好，小亞快去吧。」

冰炎迅速衝到店外，左右張望，就發現褚冥漾在店面側邊的小巷子裡，一個穿著白色大衣、有著藍色長捲髮的傢伙正向他逼近。

「走開！不要靠近我。」

「白陵家的孩子，你以為你能夠躲過嗎？」

「那是我的問題，不用你管。」

「那怎麼可以，生病就是要看醫生啊。」那傢伙邪魅得舔了下嘴唇後說：「難道你不怕你又失……」

「閉嘴！」褚冥漾用力大吼，「閉嘴、閉嘴閉嘴！」

冰炎看到褚冥漾近乎崩潰，低垂的頭讓瀏海掩蓋住眼睛，陰影下的臉龐滑過晶瑩的水珠。

看到這般脆弱的褚冥漾，冰炎一時間有點愣神，在那傢伙想要跨近一步時，回過神來，迅速得插進兩人之間，將褚冥漾完全護在背後。

「先生，請不要再騷擾他。」

「喔──白陵家的孩子找到新的傷害對象了嗎？」

「你胡說！我沒、」

「可是只要和你有深刻關係的人，最後怎麼可能不會受傷？」對方故作關心地問，但冰炎可以感受到背後褚冥漾聽到問題後的顫抖。

所以，褚冥漾認為這個問題的答案是肯定的……為什麼？冰炎滿頭問號，但現在並不是解惑的好時機。

「我相信這個傷害不是褚故意造成的。」冰炎向後伸手，把褚冥漾的雙手都握進手裡，「我願意和褚締結關係，並承擔這個結果。」

「學長……」褚冥漾感受到雙手的溫暖，崩潰的情緒讓他沒有多想，直接整個人向前靠在冰炎寬闊的背上。

褚冥漾的舉動讓冰炎勾起嘴角，接著他充滿殺氣的瞪向面前的人：「我不管你是誰，但是你再騷擾褚的話，我就要報警了！」

冰炎的話說完，就清晰地感受到對方視線在自己和褚冥漾之間移動，那是一種讓人非常不舒服的打量。

「你！」冰炎正想再次警告，對方就開口說話了。

「好吧、好吧，我可是正好在渡假，才這麼好心，既然如此……」對方臉上帶著惡意的笑容說：「那就祝你好運，白陵家的孩子，你總有一天會需要我的。」

直到那傢伙離開視線，褚冥漾像是失去所有力量一般，從冰炎背上滑下，跪坐在地面上，也是直到這時候，冰炎才發現自己背後的冷汗。

「褚……」冰炎很想問褚冥漾詳細狀況，但轉身之後，褚冥漾近乎蒼白的臉色，仍在顫抖的身軀，讓他到嘴邊的問句又吞了回去。

想起剛剛握住褚冥漾的手時，那冰涼的溫度，冰炎瞬間有了決定，直接彎腰把人打橫抱起，褚冥漾一臉茫然，絲毫沒有任何反抗。

「……褚、褚？褚！」冰炎叫了幾聲，褚冥漾都還呈現懵然的狀態。

過幾秒後，褚冥漾才反應過來。「……什、什麼？」

「你不會覺得現在這樣我會有辦法自己開門吧？」冰炎無奈地提醒。

褚冥漾乖乖的伸手掏出鑰匙，打開通往二樓的大門，冰炎在心裡嘆氣，難得在褚冥漾清醒的時候抱他，但卻是在這種狀況下，如果是平常狀況下，褚冥漾應該早就像小動物一樣炸毛了吧。

雖然心裡覺得可惜，但冰炎還是把所有注意力放在褚冥漾身上，他細心地把人放到床上用棉被包起來，才去浴室放熱水。

熱水放好之後，又出來替褚冥漾拿了換洗衣物放到他大腿上，接著再次又把人抱起。

「你先泡熱水緩緩，等等我在拿點熱湯上來，記得要把身體都泡暖。」冰炎少見的嘮叨，還不停檢查自己有沒有忘了什麼，所以錯過了被他抱在懷裡的褚冥漾，其實已經回過神來，被冰炎親暱的公主抱舉動，弄得手足無措，不好意思的感覺讓他雙頰通紅起來。

把褚冥漾放下時，他因為不好意思所以低垂著頭，讓冰炎誤以為他還沒從剛剛的事件回過神來，帶著安撫性質摸摸他的頭後，冰炎就離開浴室，想讓他一個人靜靜，好好整理自己的情緒。

正當冰炎轉身要走的時候，突然感覺到衣角有被拉扯的力道，冰炎轉身以為褚冥漾是害怕一個人，還準備好了好幾種不像他會說的安慰話，卻被褚冥漾用力的抱了一下。

褚冥漾悶悶的聲音從懷抱中傳來：「學長，謝謝你。」

謝謝你那時候站在我身邊。

冰炎下樓時，嘴角還帶著一抹微笑，賽塔看到他的樣子，馬上放下心中的擔心，只是把幾張剛剛點單的MEMO紙放到櫃台裡，順便架起鍋子，準備煮點東西給應該在樓上休息的褚冥漾。

「煮點湯類的，褚很喜歡你煮的料理。」冰炎拿走單子，順便補充。

「真的嗎？真是榮幸。」賽塔開心地動手，褚冥漾晚餐的豐富程度馬上三級跳，以照顧人為興趣的賽塔，完全無法抗拒這種被年輕孩子需要的感覺。

兩人的默契，讓他們沒有在這時候，花時間討論剛剛的事情，當然事情需要解決，但是現在最重要的是好好照顧褚冥漾，讓他趕快從剛剛的事件恢復過來。

這時，千冬歲剛好進入店裡，才剛在櫃檯前坐下，馬上就問說：「漾漾還好嗎？」

冰炎詫異地看著他，剛剛的事件他都還沒來得及好好思索，千冬歲馬上就知道了嗎？

千冬歲看到冰炎的樣子，覺得好像哪裡不對，再次詳細的描述：「阿利學長跟我說，今天扇教授弄了Meeting馬拉松，主題是漾漾最苦手的那種，然後前面全是擅長這類主題的博士生，最後才是漾漾上台。」

「本來其他人也想要過來，我怕漾漾太累，所以就把他們擋下來了。」

冰炎聽完之後靜默了幾秒，以他對扇教授的認識，這絕對是她會做出來的事，不過也才明白剛剛發生的溝通誤會。

冰炎簡單說明剛剛的事件，然後鎮重的對千冬歲說：「我會收集附近的錄影監控，到時候麻煩你務必幫忙找出那個人的身份。」

千冬歲推了下眼鏡，眼神裡帶著濃厚的殺氣：「當然，其他人也會幫忙的。」

他手上的記事本本已經紀錄了一些關鍵特徵，打算在沒有影像輔助前，先進行排查，然後他又翻了記事本的內容後補充說：「說不定他就是講座那天，讓漾漾產生異狀的人。」

冰炎剛剛也有連結到這件事，隨後微瞇著眼敲了桌面幾下，接著下定決心一般，「我今天晚上把剛剛的談話文字都傳給你，你看能不能從中推測出什麼。」

「好，沒有問題。」

兩人最後在打烊前商定之後的行動計劃，首要任務就是──

不能再讓褚冥漾落單！

※

「漾漾振作。」千冬歲無奈搖醒旁邊的褚冥漾。

阿利正在演講台上做文學月活動的閉幕致詞，其實本來應該沒有這段的，不過他臨時被鏡教授叫上台，硬是要他分享主辦心路歷程，果然不坑學生就不是教授啊。

「哈──抱歉。」褚冥漾打了哈欠，勉強打起精神撐著頭，百般無聊的看著前面，「不過終於最後一天了。」

「是啊，終於。」千冬歲也難掩疲憊神色。

阿利下台後，鏡教授按下麥克風發言：「感謝大家陪伴我們度過這一個月的文學月，希望大家都有所收穫，並且度過了愉快的時光……」

最後，身為司儀的喵喵和莉莉亞異口同聲的說：「Atlantis大學文學院第九屆文學月活動到此結束，謝謝大家。」

最後一位參加者離開國際大樓10樓後，所有工作人員迅速的進行場復，掐分奪秒，因為使用場地超過時間是要罰款的啊！

他們扛著塑膠器材箱回到所上辦公室，和助教清點完所有借用器材，將東西都歸位後，他們又全部集合到已經準備好晚餐的教室裡。

喵喵拿著裝有汽水的紙杯，開心大喊：「文學月活動順利落幕慶功宴，開始！」

其他人配合喊出：「乾杯！」

並排的長桌上，擺滿了炸雞和披薩，在論文和上課中擠出時間舉辦活動，整整煎熬了一個月的研究生們，在此刻全部放開手腳大吃大喝。

「總召唱歌！」突然有人起鬨。

接著手上還拿著汽水瓶的阿利就被推上講台，一臉懵然，在一陣吵鬧聲中，終於搞清楚狀況。

他掛著微笑背後卻充滿黑氣說：「那麼下一個接到瓶子的準備喔！」

阿利開口唱起流行歌的同時，手上的汽水瓶就扔到下一個人手裡，其他人馬上心領神會，讓他再把瓶子傳出去，在阿利唱完的同時，手上拿著汽水瓶的人就被推上台。

一片吃吃喝喝中，參雜著五音不全的歌聲，和刺激的尖叫聲，一群研究生嘻鬧到深夜。

「啪啪，大家聽我這邊！」阿利拍拍手，教室裡已經整理乾淨，一些人手裡拎著打包好的垃圾。

「明天同樣時間在這裡集合，最後一次會議主題是：文學月檢討會。」

「然後，教授們要我提醒大家，不要忘了把論文進度補回來。」

「另外104級的研究生，下星期要拍畢業照。」

「今天就到這邊，大家回家小心！」

阿利說完，所有人馬上說：「大家辛苦了。」

在接連的掰掰與再見中，褚冥漾和他家好友們走到了校門口，當褚冥漾要向他們告別時，才發現他們也跟著自己轉彎。

褚冥漾困惑的問：「怎麼了？你們不是走另外一邊嗎？」

「你回家的路上比較暗，今天冰炎學長又沒辦法來接，所以拜託我們陪你。」千冬歲推著眼鏡淡定的說，但褚冥漾總覺得他好像有點窘迫。

不過他沒有想太多，還是跟大家一起說鬧，順便抱怨這一陣子的有多累，直到在咖啡店門口和他們道別，褚冥漾才突然意識到，最近他好像一次也沒有自己行動過？

帶著困惑走上樓，冰炎已經站在二樓門口等他，室內的光亮透了出來，把冰炎修長的身形染上發光的輪廓，讓褚冥漾不自覺戴上笑容。

「學長，我回來了。」

「嗯。」冰炎拉著他的手走進室內，手裡的溫度讓他皺眉，馬上將端在手上的熱飲塞進去。

褚冥漾看著杯子裡的牛奶，泛出熱氣帶著咖啡的清香，抬頭就是對冰炎傻笑：「嘿嘿。」

那副傻漾讓冰炎沒好氣地揉上他的腦袋，「白癡。」卻看不到他自己嘴角也勾起微笑。

「學長很累？」褚冥漾喝了一口牛奶，然後就注意到冰炎按摩額角的動作。

「嗯，今天進貨有點麻煩，我先去洗，你先坐著休息。」冰炎邊說邊起身，還伸手抹了褚冥漾的嘴邊奶漬。

在褚冥漾的注視中，冰炎還絲毫不在意的將手指放到嘴邊舔乾淨，滿意的看到對方瞬間變成紅色的雙頰，在褚冥漾耳邊低聲輕笑後走進浴室裡。

浴室裡傳來的水聲，讓褚冥漾回過神來，忍不住彎腰抱緊雙腿，將臉埋起來，卻無法掩飾身上退散不了的熱氣。

「聲、聲音……」褚冥漾羞得連話都說不好，「太犯規了。」

心裡面則一次又一次的告誡自己，不可以、絕對不可以，褚冥漾絕對不可以。

TBC.